摘要:兼谈李含渼《茶禅夕照》图
 嘉兴旧时多寺院，寺中往往建塔，过去所称“七塔八寺”，是其中比较著名的。而这七塔之中，位于城西运河畔的三塔就占了三座。 三塔始建于唐代，在此之前，这里是一个池潭，名为白龙潭。嘉兴境内的杭州塘运河，从通越门向西，流势总体平稳，但是到了白龙潭的地方，斗折向北，再折向西，水势急转，加上有时风涛难测，以致过往的船只多有倾覆。唐代有一位法号行云的僧人来到这里，积土填潭，并在此建造了三座宝塔，时人便将此处称为三塔湾。自此往来舟人遥遥望见三塔，无不小心掌舵，于是覆舟的事便少了很多。宋张尧同《嘉禾百咏》记三塔：“石匮埋神物，灵光照夜多。龙归天上后，无复更风波。” 建造完三塔，行云又在边上立了一座祠，因白龙潭之名，名之为龙王祠，后来也有称作三塔寺的。这座寺院自唐而下，历经千载而数易其名。五代时，吴越王改龙王祠为保安禅院；到了宋景德年间，诏天下郡县各立景德院，于是便以保安禅院为景德禅院；明洪武十五年（1382），定名景德禅寺；乾隆二十七年（1762），乾隆下江南，路过这里品茶，遂赐名茶禅寺。 矗立在寺院边上的三塔，名字倒是从未变过，只不过和寺院一样，屡经毁建。今天我们在运河畔看到的三塔，是1999年重建的，原来的三塔和茶禅寺，都在1971年被拆毁。塔和寺一千年来的兴废，由于史料缺失，难以详细考证，只能从蛛丝马迹中，寻绎一些线索。 元代吴镇画有《嘉禾八景图》长卷，其中“龙潭暮云”里的三塔巍峨耸立，是三塔在元代——也是现在所能见到的最早的画像。画中一并标注了“白龙潭”和“三塔湾”的位置。或许是当年建塔之日，僧人行云并没有将白龙潭全部填没，而是留存了一部分。这部分到元代仍有踪迹可寻，所以吴镇在题词里说“古龙祠下千年迹，几番残毁喜犹存”。吴镇生活的时代上距唐不过四五百年左右，所谓“千年迹”，又是在“龙祠下”，自然是指白龙潭，因此画中也就以“龙潭暮云”为名。 明代虽然没有图画史料直观展示，但是诗人莫如忠有《嘉禾三塔》诗，开篇即道：“三塔倚霄半，凌兢蹑紫烟。”也许略有夸张，但也足见当时三塔的雄伟形状，同时也可以确定那时的三塔并不是后来重修建造的实心塔，而是可以攀登的。求证于略晚于莫如忠的嘉兴人沈思孝，他有一篇《重修三塔景德禅寺募缘疏》，里面写到“岁时登陟，游目骋娱，则步出城西门，莫不人人指三塔也”，三塔在当时已是城西登高远眺最为著名的风景点了。 近日，在嘉兴一次书画展览上，有一件作品引人注目，那便是《鸳湖八景》图册，作者是明末清初的李含渼——李日华的曾孙。图册里有一幅“茶禅夕照”，画了茶禅寺、三塔湾一带的景色，但是其中似乎是三塔的图像，却只有非常模糊的几笔，且形状低矮，与历来的三塔形象不符。翻检史料，并无三塔形制改易的记载，倒是光绪《嘉兴府志》有一条记录，值得注意——“顺治初，僧恒修募葺钟楼，塔久圯。” 这里“塔久圯”的“圯”，应作“圮”读，即坍塌的意思。在顺治初年的时候，三塔久已坍塌。据此，明末清初的很长一段时间，三塔湾的边上并没有完整的三塔，而这正是李含渼生活的时代。因此，可以初步判断，李图中所画的是实景，勾勒的三个低矮的图像，或是废弃的塔基，或是塔“圮”后所遗留的部分。 至迟在顺治五年（1648），三塔已经重建。项圣谟有一幅《三塔图》，据他的题跋就是作于顺治五年，图中七层宝塔三座，中间一座稍高，正是历代三塔的旧貌。康熙年间，朱彝尊忆乡土风物，《鸳鸯湖棹歌》里也写到了三塔，“学绣女儿行水浔，遥看三塔小如针。并头菡萏双飞翼，记取挑丝色浅深。” 在这之后，见于记载的，就是咸丰年间毁于兵燹，光绪二年（1876），姚文柟、金涵捐资重建三塔，这也是清代最后一次修建三塔。 最后，再谈谈李含渼的这幅画作。画中三塔形貌与历来不同的原因，如上所述。但是李画将这一幅题为“茶禅夕照”，却似乎有一些问题。景德寺改名为茶禅寺，是乾隆二十七年（1762）的事，那时李含渼早已去世，他何以预知“茶禅”之名，并题于画上呢？八景图都以嘉兴著名的景点为名，如“东塔朝暾”“韭溪明月”，则“茶禅”也必定是一个固定的名称，而非泛指饮茶谈禅。如果此图确为李含渼所画，那么，是李含渼当时，三塔湾附近已有名为茶禅之处，乾隆只不过是借而用之呢？还是这“茶禅夕照”的名称，是后人根据茶禅寺补题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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