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世纪二三十年代,嘉兴这样的江南水乡,立秋一至,暑热方消,城里城外的老虎灶、茶馆、饭店、酒楼、戏院、书
20世纪二三十年代,嘉兴这样的江南水乡,立秋一至,暑热方消,城里城外的老虎灶、茶馆、饭店、酒楼、戏院、书场、渡口凉亭,凡人烟热闹处,墙上、店门板上、亭柱上便可不时看到有人贴上一尺见方的红纸,上写“某某场馆秋兴”,墨气饱满淋漓,所谓“秋兴”,就是斗蟋蟀。 斗蟋蟀的人,一般是这样打扮:头戴黑缎秋帽,帽上红珠子结顶、帽檐正中缀一块翡翠玉片,身穿佛头青湖绸面绉纱夹里的长衫,足蹬白丝袜黑直贡呢软鞋,手里拎个藤提篮,篮有四层,每层放一只清澄泥制蟋蟀盆,蟋蟀盆制作精美,绘刻着梅兰竹菊诸般图案,大多是明末仿宋象窑出品,今日如果有人能拿出来,都是价值不菲的文物。 至于斗蟋蟀为什么叫“秋兴”呢,这得从“秋”字的写法说起。 解析汉字最原始的意象,最好是寻根究底找它最早的字形,在甲骨文中,“秋”字的字形右上方,是一只形神兼备的蟋蟀,长触角、粗后腿,生动形象,造型逼真。 古人为什么把秋天和蟋蟀联系在一起,我们可以在《诗经》中找到答案。《诗经·豳风·七月》:“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虫以鸣秋,天凉了,蛐蛐儿的鸣叫响起来了,远古先民便把蟋蟀理解为秋天的表征。所以,“秋”字,原本是一只蟋蟀! 蟋蟀由双翅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简直如同一个天才的乐器演奏者,给渐渐清凉的夜晚带来恬静优雅,这种反衬出静谧的灵动之声得到了人类的赏识,唐朝时《开元天宝遗事》曾这样记载:“每至秋时,宫中妃妾辈皆以小金笼提贮蟋蟀,闭于笼中,置之枕函畔,夜听其声。”那时的宫廷妇女就像现在的娱乐明星一样,她们只要玩一个东西就是当时的时尚,被民间知道后,那是“庶民之家皆效之也”,养蛐蛐从唐天宝年间开始成了一种自上而下的潮流。 当然,人们更为看重的是雄性蟋蟀善斗的特点。自然界中共同的生存法则无非有二,一是为了保护领地,二是为了争夺配偶。到了宋朝时,养蛐蛐听鸣叫的欣赏型逐渐朝着斗蛐蛐赌博型发展,有了专属的名词,“秋兴”“斗蛩”,还有人们更熟悉的“斗促织”。 蟋蟀在打斗过程中有输有赢,胜负很难事先把握,由此便引发了人们下注赌博,在消遣娱乐中掺以赌博的刺激,是身处太平盛世的人们很难拒绝的精神物质双重享受,尤其在商品经济发展迅速的宋朝,斗蛐蛐大行其道正逢其时,“万金之资付于一啄”的人越来越多越玩越大。 皇帝和高官的引导示范作用更加剧了斗蛐蛐在民间的普及和高潮。人称“蟋蟀宰相”的南宋奸相贾似道,在治国理政上是个祸国殃民的败类,但是在玩蛐蛐这方面却堪称专家好手,他甚至用贪污来的钱在西湖旁建了一个专门用来斗蟋蟀的别墅,命名为“半闲堂”,除了躲在里面大斗特斗,还通过自己的研究和请教相关的专家编了一本名为《促织经》的斗蛐蛐专著。 即便是称得上明主圣君的明宣宗朱瞻基,也躲不开因为爱斗蟋蟀遭人诟病。“敕苏州府知府况钟……今他所进促织数少。又多有细小乃不堪的。已敕他末后运自要一千个。敕至。不要误了。”不敢想象这是有着“仁宣之治”美誉的明宣宗公开抱怨而下的旨意,对象是在历史上媲美包青天的苏州知府,《十五贯》中家喻户晓的清官况钟。难怪蒲松龄会以批评的态度将这位“促织皇帝”写进文学名著《聊斋》之中。 蛐蛐打斗的过程精彩纷呈,但并非所有的蟋蟀都是战斗高手,要想得到一只战斗力出众的蟋蟀不是件容易的事,由此引发人们花费大量的精力研究总结,比如选择的要点,最粗略的是“一钳二色三叫声”,稍微细致一点,从头、项、脸、牙、腿、翼、肉和须尾等形体状貌分析,所谓的“八辨”,更有细致入微的“暗门”之学,真正知识修养达到登峰造极的高手,仅仅从一只蟋蟀的脑袋上就可以分析出九十多处“暗门”,令人瞠目结舌。比如前面提到的“蟋蟀宰相”贾似道,就有一只天赋异禀的蟋蟀,此蟋蟀有四只大牙(一般蟋蟀只有两只),所以贾似道给它取名“重牙”。 有一回贾似道听闻有一位官员八吕有一只勇猛的叫“寿星头”的蟋蟀,于是相约“半闲堂”一决高下。这两只蟋蟀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从掌灯时分一直打到次日天明,依然是难分难解不分胜负,直到双方筋疲力尽两腿无法站立,依然勉强撑起身子互咬,最终是双双力竭而亡。更奇的是,贾似道那只“重牙”在临死之时还用最后的一股力气,竖起双翅,表示自己是胜利的一方。贾似道悲喜交集,命人特地打造一副小小的嵌金棺材,隆重安葬了这位功臣。 斗蟋蟀时令性很强,嘉兴土语称蟋蟀为“才句”(音),有学者考据也许是“在节”的变异,因蟋蟀遇节(立秋)始鸣,至节(立冬)噤声,守节候循时令,所以叫“在节”,不知这种说法有无道理依据,在此一并求教方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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