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每当我在明亮的日光灯下看书写文章时，从小到大曾经使用过的油灯便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一粒谷，塞破屋。这谜语说的就是儿时最初使用的油灯盏。我们俗称为油盏爿。外婆家的油灯盏是一只小而浅的盏状瓷盆，盆内放的是菜油，一根灯草（蓑草芯）泡在菜油里，只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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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在明亮的日光灯下看书写文章时，从小到大曾经使用过的油灯便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一粒谷，塞破屋。”这谜语说的就是儿时最初使用的油灯盏。我们俗称为“油盏爿”。外婆家的油灯盏是一只小而浅的盏状瓷盆，盆内放的是菜油，一根灯草（蓑草芯）泡在菜油里，只露一小截灯头在瓷盆外。尽管灯芯真的只有一粒谷那么大，但只要把它点着了，屋里就有些许的光明。小时候最怕黑，总觉得屁股后面有什么妖魔鬼怪跟着似的。只要油灯盏一亮，心里就感到踏实，感到温暖。外婆晚上常常就在这小小的油灯光下缝补衣服，纳鞋底。一会儿，灯光渐渐暗下来，外婆就用针把灯芯往外挑一些，灯光又亮了许多。也许古人也用这样的油灯吧。 一九四九年后，家里用上了煤油灯。这煤油灯其实也很简陋，一只或圆或方的玻璃瓶子，铁盖子中间穿进一根铁管子，向上伸出半寸长，一根纱带穿入其中，作为灯芯。讲究些的人家，或从店里买个现成的，或自己仿制一个，是有铁皮底座的，底座一侧的上方连着一个挂件，可以挂在墙壁的钉子上。我家的煤油灯没有这种底座，吃晚饭时放在桌子边上的窗洞里，洗锅洗碗时便放在灶山上。煤油灯比油灯盏亮得多，但点的时间长了，灯芯上会结出黑豆般大的灯花，如果不把它弄掉，不仅灯光暗淡，还时不时会发出“叭叭”的爆裂声。对此，男人则会弓起中指，对着灯花迅速一弹，将其弹去。而女人们则往往用缝衣针轻轻一挑，把灯花挑落，再用针把灯芯挑上来一点，屋里的灯光又明亮如初了。 用煤油灯少不了煤油。那时煤油也是定量供应的，每家都有一个煤油本，宝贝似的。煤油用完了，就拿上煤油瓶到供销社去打。农民是最讲节约的，晚上不做事情，轻易不点灯。在我的记忆中，从来也不曾在煤油灯下做作业。那时作业也不多，要么在学校就早早做完了，要么回家后趁天黑之前做好。至于晚上看书，我是靠捡来的一节节旧电池连接起来照明的。那时，生产队的男人评完工分后就没事可做，睡觉又觉得还早，只好串个门，三五成群在某家屋里一聚，便在“暗头里讲起空头”来。外场的宝婶，为人大方，热情好客，但不幸的是，男人死得早，在当寡妇的这些年头里，她家几乎成了男人们夜间聚会的场所。灶间的长凳上、椅子上、灶口都坐满了人。黑灯瞎火的，只听声，不见人，只有吸烟人的烟火一闪一亮的。他们却有说不完的话，扯不完的山海经，不过小半夜不散。 到我当生产队会计那年头，用起了罩子灯，我们习惯叫它“洋灯罩”。这灯在当时也算先进之物，既明亮又美观，还能防风，像一个花瓶似的。下半部是圆弧形的浅绿色玻璃瓶，中间是铁质灯座，上半部是白色的玻璃罩子，一条扁扁的棉纱灯芯从灯座的半球形灯头中间的开口处穿出。纱带通过处有一小齿轮，转动齿轮柄可使灯芯上下升降。有了这一装置，灯光的明暗强弱可根据需要而自由地进行调节。点着后罩上罩子，满屋生辉。我非常喜爱这罩子灯，每夜评工分之前，总要小心翼翼地取下玻璃罩子，在里面呵上一些热气，用手帕大的一块软布头将罩子擦得水晶般透亮。明亮的灯罩，不仅照亮着我的账桌，也照亮了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脸。至今我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在灯火映照下乡亲们那一张张可亲可爱的脸。 油灯中最明亮的灯要数汽灯了，汽灯有两种，一种是放煤油的部位在底部，灯光的部位在中间，可摆可挂。一种是放煤油的部位在上部，灯光的部位在下端，只能挂着。但点火的原理是一样的，灯头上按上一只纱罩，初次点火燃烧过后就会收缩成一只白色的灰罩，硬硬的，不去拨弄它，轻易不会碎，也不会掉下来，据说那纱罩是用什么特殊药水浸过的。汽灯，顾名思义要用气体。所以每次点灯时，必须把气打得足足的，通过气的压力，使油燃灯亮。数十分钟后，灯光会慢慢暗淡下来，如气不足，就要打气，如油路不畅，就要用针去捅几下。汽灯操作起来没有其他油灯方便，耗油量大，当时只有生产队和大队里有。因为有时晚上要召开社员大会，有时要开夜工，就得用上汽灯。有时一盏不够，还得用上两盏三盏，甚至更多。在那激情燃烧的年代里，只有当你亲眼目睹过农民群众在明亮的汽灯下轧夜稻、开河浜、修水渠的热火朝天的场面，你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挑灯夜战”。 关于油灯的记忆就这些。过于沉重的历史已不容许我们记住太多的东西，在历史的废墟上，和时光一起埋入地下的，不仅有文明的物种、精神的垃圾，还有破碎的记忆。因此，当人们走进博物馆时，不妨脚步轻一些，不妨走得慢一点，仔细看看那些曾经给我们的先辈带来过光明和温暖的油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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