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前，许多行业的作坊有自己的坊规。这相当于现在的职业道德、职业操守。油坊中有两条很古怪的坊规，是其他作坊所没有的。这两条坊规，一是不准吃牛肉，上至老板、经理，包括家属，下至扫地的学徒，上下遵行，均不得违反；二是一线的工人一日要吃五餐，但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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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许多行业的作坊有自己的“坊规”。这相当于现在的职业道德、职业操守。油坊中有两条很古怪的坊规，是其他作坊所没有的。这两条坊规，一是不准吃牛肉，上至老板、经理，包括家属，下至扫地的学徒，上下遵行，均不得违反；二是一线的工人一日要吃五餐，但每餐均不得吃饱，即少食多餐。一个人若入了油坊，吃了“油”饭，这两条坊规，便终生不得逾越半步。如此坊规，听起来有点让人匪夷所思，它们起源于何时，已不可知，但历代相传，沿袭成俗。 正所谓，有因必有其果，有果必有其因。民间任何习俗的形成，都有其深层次的客观原因。也许是出于生活的一种需要，也许是出于对外物侵袭的一种防范。这外物侵袭，包括了自然灾害、兽类、疾病等。油坊两条古怪坊规的形成，其最原始的动机，最本质的原因，也不外乎此。 关于第一条，则与油坊当时的生产模式有关。牛是油坊的动力，牵动巨大而笨重的石磨，非依靠牛力不可。所以，在油坊行业中，有“牛是功臣”的说法。杀牛便是杀功臣，吃牛肉，于心不忍。油坊中的老牛死了，也不得食用，必须深埋。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吃牛肉可能会传染牛病，特别是牛瘟，人一旦误食了病牛肉，很可能会传染给油坊中的牛。如果油坊中的牛病死，油坊便失去了动力，好像现在的工厂断了电无法生产。而且，原有的牛病死了，一年两年内恢复生产也很难。这是因为，油坊中的牛都是从小驯养的，没有经过驯养的牛，即使力气再大，也无法拉动石磨。油坊中有专门管理牛群的牛倌，熟读《相牛经》，能相牛。 洲泉吴公和油坊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名油坊。吴公和油坊中的牛，都是从德清、上柏等丘陵地带买来的，身型不大，但力气蛮大，且有持久力。牛犊买来后，并不马上投入使用，而是让它在磨坊里转悠，看老牛们日复一日、作无休止简单而沉重的圆周运动。调教二三年后，再“串牛鼻子”，一旦串上，便再也离不开磨坊了，直到老死，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真正的老黄牛精神。所以说，牛是油坊的功臣，也是对的。 油坊中最重要的劳动工具便是牛，从牛犊出生到成为油坊所依赖的劳力，需要三四年。所以，油坊最怕的是牛瘟，牛一旦接二连三瘟毙，油坊非倒闭不可。石门镇的厚成油坊原是一家实力雄厚的油坊，与吴公和不相上下，它倒闭的原因，就是在民国初年发生了一次牛瘟，死了十数头牛，从此一蹶不振，被吴公和盘下接收。 关于第二条，是因为工人打油时使用的是沉重的石器与木器，劳动强度极大，如果饿着肚皮，这些工具根本使不动。但如果吃饱了，又极易得痧症。所谓痧症，就是西医所说的阑尾炎，俗称盲肠炎。所以，工人必须一日五餐，但又不可以吃饱，七成饱时正好。这样，能使得出力气，又不易得阑尾炎。 以前，每到春夏生产旺季时，油坊老板对待工人非常客气和周到，让他们吃得好、睡得好，以便让他们好好地干活。按过去的说法是，以便在他们身上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其实也不尽然，不是所有的老板都是为富不仁的，像吴公和这样具有百年历史的老作坊，老板与工人的关系相处得还是挺不错的。老板自然是世袭的，许多工人也是世袭，世代都是吴公和的伙计。他们往往沾亲带故，倾巢而出，有相当多的工人后来索性定居在了这里。现在，洲泉镇上，有许多人的祖籍是“上八府”，他们的父辈、祖辈，多数是油坊的工人。 油坊这两条古怪的坊规，是人们在长期的实践中得来的经验之谈。他们知道：人吃牛肉，牛容易得瘟病；人吃饱了干活，容易得阑尾炎。但人们往往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在当时条件下，他们不太可能去刨根问底、深究原因，这也不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只知道，立这样的规矩有好处。而且，为了得到切实的持久的遵循，往往编织出一些动听的理由出来，让人们在内心深处产生一种敬畏。比如，说牛是油坊的功臣，吃牛肉便是吃功臣。这样更有利于流传，时间一长，自然便成了习俗。其实，这些习俗里面蕴含着一些朴素的科学思想，只有稍稍剥离外面那层迷信的外壳，里面的科学精华便立刻显现出来了。 现在，油坊早已成为历史，被机器生产所代替。但是，这两条坊规中所折射出来的有关动物传染病知识和少食多餐的养生原理，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依然有着现实的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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