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读朱翊清的《埋忧集》时，产生一个疑问：英军攻陷乍浦，清军到底有没有抵抗？
 乍浦之战·英军受阻 读朱翊清的《埋忧集》时，产生一个疑问：英军攻陷乍浦，清军到底有没有抵抗？ 这个问题本来是不应该有的，所有关于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历史书和地方志，提到乍浦之战时，都对清军的英勇抵抗有或详或略的记述和赞扬。去年上榜的热销书，端木赐香所著的《那一次，我们挨打了——中英第一次鸦片战争全景解读》，其中一节就是“乍浦之战：满洲兵的顽强和满洲家属们的节烈”。 然而，朱翊清在《埋忧集·陈忠愍公死难事》中却说：“迨乍浦之破，竟无一人死者，并无有向夷匪发一矢施一炮以拒守者。”朱翊清，字梅叔，浙江湖州人，生活在道光至同治年间。1842年5月18日，英军攻乍浦，从时间和空间来看，作者都距离不远，按理说所记应该无误。而且，即使当时道听途说有误，到《埋忧集》刊刻付梓时，也应该改过来才对。为什么朱翊清的记述完全不同于当时和后世的其他人？ 在古代，打了败仗的将领怕皇帝怪罪，会把望风而逃说成“浴血奋战”，把一败涂地说成“大捷”，或像曾国藩那样，改奏文“屡战屡败”为“屡败屡战”。皇帝即便知道情况，为了面子，也往往会像煞有介事地给予表彰，勒石纪功。但乍浦之战似乎不是这种情况，因为，记述清军抵抗的，不仅有当时的中国人，也有英军将领。 据沈筠《壬寅乍浦殉难录》（1844年初刊）记载：将弁死者有韦逢甲、长喜以下17人，旗兵阵亡279人，汉兵阵亡400人，民众殉难1500余人。据夏燮《中西纪事》（写于道光至咸丰年间）记载：驻守乍浦天尊庙的满蒙官兵200余人，在佐领隆福率领下，奋力抵抗数小时，最后伤亡殆尽，隆福等剩余官兵均“引刀自刎”，“其坚贞不屈，殊可风也”。 侵略者一方对此也有记载，英军官柏纳德在《复仇神号战舰航行作战记》中写道：“凡是亲眼看到中国士兵，以其顽强斗志和决心来保卫他们阵地的人，没有一个能对中国士兵的英勇拒绝予以尊重。”“他们难以容忍失败，不能容许这些来历不明而且可恶透顶的野蛮人，来亵渎自己的家园，来践踏自己的土地，因而每一家房子里，都有殉难者。”英军中尉穆勒在《在华战役记》中记述：“各处房屋不时有子弹射出。”英军一舰长在日记中写道：“乍浦城内，我们无法辨认清谁是清兵谁是老百姓，曾经吃苦头不少。” 可见，乍浦之战中清军并非没有抵抗。那么，朱翊清为何不承认这一点呢？掩卷而思，我想可能有以下两个原因： 其一，“竟无一人死者”，指的是高级官员和将领。在乍浦之战前后，相继有广东关天培、定海葛云飞、吴淞陈化成等提督殉国，而乍浦之战中却无提督或府台级的官员殉国。当时朝廷派出的钦差大臣“扬威将军”奕经率部驻扎嘉兴王江泾，将军耆英和大学士伊里布也在嘉兴，但他们却畏敌如虎，不敢赴援。据当时在军中的书生贝清乔所写《咄咄吟》组诗记载，官员们在嘉兴购买数百脸谱面具，让乡勇戴上，由一个小军官率领，企图装神弄鬼去吓退英军，结果被英军打死数十人，一哄逃回。国家操纵在这样愚昧昏庸的官员手中，难怪朱翊清愤激之下要指责高官关键时候无人殉国。 其二，乍浦之战中，英军2000人，清军满蒙汉兵力则有7000人。几个小时保卫战的结果是，清军阵亡近700人，丢了城池，而英军仅9人阵亡，55人受伤。虽然这已经是英军发动鸦片战争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但中国军队如此低的战斗力，如此形同儿戏的保卫战，怎能让中国人不寒心！更何况，“英夷破乍浦，杀掠至惨，积尸塞路，或弃之河中，水为之不流。”（《埋忧集·乍浦之变》）耳闻目睹屠城惨况后，朱翊清愤激中说出“无有向夷匪发一矢施一炮以拒守者”那样的话，其实是在指责清军的腐败无能，尸位素餐。 朱翊清是个一生不得志的底层读书人，又生活在国家积贫积弱、内忧外患不断的时代，出语偏激，在所难免。对那样一个腐朽专制而又不能保境安民的政府，民众指责其无人、指责其不抵抗，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古代文人笔记，多写鬼狐，记怪异，读来有趣，很适合茶余饭后消遣。但是，朱翊清的《埋忧集·乍浦之变》所记屠城之惨，却让我不忍卒读。就像南京大屠杀一样，是我们民族身上的一个老伤疤，随时都会让我们感到疼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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