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和她之间有过那时候的大人小孩常做的游戏,是一个对白式的儿歌: 和我好吗?她说。 好。我说。 好到几时? 好到我长大。 待你长大了呢? 那就好到你头发白忒。 阿太头发已经白忒了。 那就好到你死忒。我接着说。
我和她之间有过那时候的大人小孩常做的游戏,是一个对白式的儿歌: “和我好吗?”她说。 “好。”我说。 “好到几时?” “好到我长大。” “待你长大了呢?” “那就好到你头发白忒。” “阿太头发已经白忒了。” “那就好到你死忒。”我接着说。 “再呢?” “再好到我自己死忒。” “再呢?” “再再好忒去,一直好。” 阿太没有说我撒谎,后来我知道自己撒谎了。这个不知道传了多少年的儿歌,柔软的谎言一字一顿滑过唇舌,每念一次都有触动,让孩子了解向死而生的大致步骤。 阿太在那年的秋天死掉了。听大人说,一个老人最后活的几年要看他自己的坚持,想活下去就可以再活几年,自己觉得要死了,也就真的死了。阿太一直相信她自己七十三岁会死,这也是她自己的安排。 街坊邻居送花圈,挽联上写着“洗客尘老太千古”。他们说她年轻时读过很多书经历过很多事,很能干。入殡时,那把旧羽毛扇放进了她棺材。大人们说着往事,我都不知道。我遇见她时,她人老珠黄,她的能干已经消失,摇着羽毛扇等死亡。 出殡回来后,大人们在弄堂口撒赤豆,为的是驱散跟着的灵魂。这令我思维混乱:如此一来,阿太不是回不了家了吗?她活着时我跟她玩,听她说话,我一时分不清她活着和死了的界限。大人们告诉我:人死后不需要家了,不相往来了,撒赤豆就撒赤豆吧,都没有关系。 我突然悲从中来,大声说:我死后不要撒赤豆,我要回家,我要跟你们往来。 记忆中有些东西变黑变暗,有一些泛出灰白,像漂浮的羽毛。 |
谈谈您对该文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