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小学毕业的那一年夏天，有了一辆海狮牌的廿八寸自行车，乌青的天色里，怀着新鲜的心情开始一个人的远足，跟父母的解释是去街上卖稻田里钓的鳝鱼。在小镇大操场的灯光球场边的集市上，我迫不及待地将货物卖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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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学毕业的那一年夏天，有了一辆海狮牌的廿八寸自行车，乌青的天色里，怀着新鲜的心情开始一个人的远足，跟父母的解释是去街上卖稻田里钓的鳝鱼。在小镇大操场的灯光球场边的集市上，我迫不及待地将货物卖完。然后就去北门的浆粽店喝了豆浆，独自一人来到北塘游荡。是的，慢慢地我回忆起来了，偶然的相识是如何改变了一个乡村少年的灵魂世界。以后读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那个爱幻想的青年，跟我多么相合。那天，沿着被风霜剥蚀的砖墙角，在北塘的匆匆行人中，跟踪一个女孩，怀着一个小无赖的窃喜与胆怯。跟踪是因为想跟她搭个话，我甚至克服了自己的腼腆。原因是，那个女孩竟跟我一样手里拎着一只装鳝鱼的竹编笼，还有，她长得很好看。汗水流过她青涩的脸，乌发沾在她的脸颊上。她走得很快，我推着单车在后面紧跟着。我的计划是，走出了北塘的帮岸路，在乡下的地界时追上她。我思量着跟她搭讪的第一句话，“你也会钓鳝鱼？”或者 “你也卖完了？”但感觉第一句有讽刺与挑衅的味道，第二句又太无聊。 戏剧性的情况出现了，她好像觉察到了我的跟踪。在转眼之间折进了北塘的狭窄里弄，我开始骑上车追，拼命找寻那件柠檬黄颜色的短袖上衣。但是她仿佛会魔法般地在曲折的弄堂里消失了。我马上想到了放弃，又立即被激怒般地更执着地找寻。好奇心在燃烧着，疯狂地在弄堂里横冲直撞的少年，失去了理智。地上有无数的黑点蔓延开来，一场阵雨倒下来了。我记起了父母关于台风的警告。我只好找个面朝运河的门洞躲雨。雨落在对岸的屋顶上，起了一片白雾。最后，我终于猜到她家也许就在附近，而不是躲避我。她也许只是上街买鳝鱼，她的打扮不像乡下人。在脚下的水洼里，我分明看见了自己扭曲的脸，还有那副倔强的神情，为自己立下年少轻狂的决心，具体是什么，却忘却了。 童年的时光总是快乐的，更何况是在北塘。为了获得更多关于那个女孩的消息，我经常哄骗自己的同学去北塘玩。在人民大桥的桥洞里，度过百无聊赖的夏日时光。半路截住上街玩后回家的女同学是我那伙兄弟的小秘密。但是，我那个心里惦记着的女孩，却从来都没有再谋面。除了无休无止地追逐打闹，看着运河发呆，常常是我们的节目。看着浊黄的运河水裹挟着浮萍、菱草、一些枯枝朽木迅疾地流过。河水回落的季节，河床中露出青褐色的湿润的石头和奄奄一息的杂草。保留的节目是站在桥上跳水，或者唱歌。当我的那伙兄弟勇敢地爬上水泥框架结构的北山里大桥横梁，一起站着高唱陈淑桦的《滚滚红尘》时，我想我们已在那时实现了某种对远方的向往与临风的豪迈。弧形天空下，是我那坦荡如砥的忧伤的平原。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滚滚红尘里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 多年以后，我一直能想起这么一首歌响彻在少年时代。是的，北塘，从来都没有帮助我什么。但在岁月的漩涡中，她静静地守候在哪里。在河面上闪烁的寂寞里，在夏日的浓密树荫里，在雪后冷冽的风中，她如此静寂，如此沉默。但我现在还是想说，是的，她帮助了我。在迷惘的成长岁月中，她给了我发呆的地点，及最初体悟的哀伤。曾站在北塘的桥堍码头，心底里一遍又一遍地温习着课本上晓风残月、离愁别绪的少年郎们，现在都长大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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