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我出生前，斜西街是一条河，觉海寺前有一个河埠头。这个景象我从没见过，只是听老人们说起。虽说江南的河道、古桥大致风貌一致，但家园的一砖一瓦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见到画面，脑海中无法还原。翻遍《嘉兴老照片》和我们家的黑白旧照，也未尝得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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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出生前，斜西街是一条河，觉海寺前有一个河埠头。这个景象我从没见过，只是听老人们说起。虽说江南的河道、古桥大致风貌一致，但家园的一砖一瓦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见到画面，脑海中无法还原。翻遍《嘉兴老照片》和我们家的黑白旧照，也未尝得见。前些天，我大姑找出了她年轻时的一批照片，其中有两枚，一枚她正蹲在家门口的河边洗衣服，另一枚她抱着我姐——我终于见到了斜西街河埠头的一角，并且也见到了觉海寺与我家那一带建筑苍老的身影。 照片上我那位抱在手里的姐姐只有两岁，这枚照片已有四十一年以上的历史。哦！那是七十年代初的旧迹与旧影呢！文革时期，那时的觉海寺是怎样的？ 觉海寺在佛教史上高僧辈出，可到民国时期只剩下茂椿和尚一人。在那个香火几近断绝的年代，还有谁会为信仰出家呢？但就在我外曾祖父于觉海寺边定居后不久，当时只有十多岁的祖母就见到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来出家了。一入山门，至今已有七十多年。这位当年的小和尚就是忍辱负重坚守觉海，后来又中兴觉海，住持觉海近六十年，德高望重、备受敬仰的雪光禅师。 雪光禅师俗名沈坦然，土生土长的嘉兴人，生在中基路蒲鞋弄口，后来搬到了中山路。他家里的老人原本都信佛，家里有经书，但他不信。年少时好吃荤腥，鸡鸭鱼肉都亲手杀而烹之。久而久之竟然百病缠身，到处求医问药，最后中医、西医都回绝，治不好了。如此年轻，就遭受了病痛的折磨，几乎濒临死亡。此时他偶尔翻看家中的几本佛教小册子，才恍然大悟，自己一定是杀生太重，这正是因果报应。于是开始吃素、念佛、放生、消业。他眼睛一睁，就见到各种被他杀死的畜生纷纷跌落，发出各种惨叫。旁人看不到，他却看得很真切，但他只要念佛，这些可怕的幻象就瞬间消失了。随着吃斋、念经，一心向佛的沈坦然一身的疾病就渐渐消除了。由此，他决心出家。最初出家在北门（望吴门），为他剃度、受戒的师父法号了静。当时连个庙也没有，了静师父自己搭了一个茅棚修行，雪光也就出家在了茅棚里。 当时的觉海寺中只有茂椿和尚一人，年事已高，寺中前后的大殿都沦为仓库，没有法事，香火中断，后继无人。但茂椿老和尚明白觉海寺的地位，他要寻找一个人继承觉海寺的千年衣钵。在那个大浪淘沙的年代，只要有人愿意出家，本身就证明了其信仰的赤诚，茂椿和尚听说北门有人出家，就连忙来请。年轻的雪光从此就到了觉海寺。 文革开始了，寺院里菩萨捣毁，房屋被拆，山门遭毁，经书被焚，所有佛门用具也一起被毁。寺中的镇寺之宝——雍正的御书“觉海寺”匾额遭到了灭顶之灾。雪光从寺匾上拆下雍正的手迹“觉”、“海”、“寺”三块字砖，并藏于西厢房廊棚下，谁知被红卫兵发现，用锤子把字砖砸碎。雪光师傅用破棉被裹着一米高的檀香观音藏于衣柜，但还是被人趁乱偷走，至今下落不明。三圣殿因其外形像江南的普通民居，而不像其他大殿那样有飞檐翘角等明显的寺庙特征而逃过一劫。由于年久失修，大雄宝殿已被白蚁侵蚀，成了危房，一度被街道居民办公室开草绳厂。整个寺院成了药材公司的仓库。雪光和尚和他的师傅一起被红卫兵扫地出门，流落街头，就露宿在砖桥上。 造反派在嘉兴抓和尚、道士、尼姑、牧师、修女，凡是宗教人士统统是“牛鬼蛇神”，集中到精严寺劳改，钉簿子。当时很多僧人就蓄发，换成俗装，自动还俗了。雪光穿着僧袍在街上走，当场被造反派抓住关押进了看守所。许多嘉兴的宗教人士都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他亲眼见到一旁的天主教徒，被迫跪在一堆碎玻璃渣子上。雪光突然拼命大喊“毛主席万岁！”喊了一阵果然有效，造反派把他放了出来。得到释放的雪光却并不离开，他就在笼子外面大喊毛主席说过的“宗教信仰自由！南无阿弥陀佛！……”这一在造反派看来是疯狂的举动，震动了所有宗教人士渴望自由的心，引起了看守所中的骚动。结果雪光立即再度被捕，并且单独关进一个房间，隔离关押，每天有人送饭。当时的雪光不过三十岁，那种维护自己信仰不惜赴死的决心十分强烈，他已经将死置之度外。于是他开始静坐绝食每日只喝几口水，如此持续一周。造反派无奈，只好将他释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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