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秋意渐浓,蒜叶破土,闻到了蒜叶香,我又馋一碗滚血汤了。 我妈小心地走在野鸡浜的土路上,手上一碗滚血汤不停晃悠着,稍不小心就要晃出来。汤面上粒粒油珠闪着光泽,片片蒜叶嫩绿得像一叶叶刚入水的扁舟在荡漾。碗底沉着几块猪血,这种被叫作血豆腐的食品,
秋意渐浓,蒜叶破土,闻到了蒜叶香,我又馋一碗滚血汤了。 我妈小心地走在野鸡浜的土路上,手上一碗滚血汤不停晃悠着,稍不小心就要晃出来。汤面上粒粒油珠闪着光泽,片片蒜叶嫩绿得像一叶叶刚入水的扁舟在荡漾。碗底沉着几块猪血,这种被叫作血豆腐的食品,当年在野鸡浜只流行一个俗称“滚血汤”。家里杀了猪烧了滚血汤,要给相近的邻居家送一碗分享,这是野鸡浜人历代传承下来的纯朴民风,到了父母这一代更加发扬光大了,不管谁家杀猪,必然收集猪血,加工成血豆腐,煮成滚血汤,然后分送给乡邻。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妈从锅里舀起滚血汤,倒入面碗里,嫌不满再加一勺,然后出门送,送完一家回来再舀,再送。满满一锅滚血汤舀成了半锅,最后就剩下差不多两碗的量,这两碗留给自家人吃。 这一顿饭我吃得欢。猪血的嫩,血汤的鲜,蒜叶的香,种种美味交汇混杂,唤醒了味蕾,我食欲大增。吃完了两碗滚血汤,指望我家养的猪快点长大,也盼着别人家的猪快点长大。猪长大了就可以去杀了,杀了猪就又有滚血汤吃了。 家乡野鸡浜有养猪羊传统,每家都建了畜舍,养几头猪和羊。羊留着剪羊毛卖,或把羊毛纺成毛线织毛衣,羊产下的羔羊卖了皮换钱,羔羊肉带回家烧“小湖羊肉”吃。猪养大后只有一条出路,扛去村肉店里杀了换钱,所以滚血汤一般都是用猪血煮的。 父母有忙不完的地里活,回家赶紧忙家务,喂猪羊是不能忽略的活。猪饲料快没了,我爸扛起一袋麦子或稻谷往村加工厂走,回来时一脸惋惜,对我妈说,拿去满满一袋稻谷只带回大半袋谷粉。我妈懂我爸的意思,喂猪时在谷粉里掺入用稻草加工成的柴糠。吃了谷粉加柴糠长大的猪,肉结实而香,猪血也鲜嫩好吃。 杀猪那天是野鸡浜人家的节日。我爸叫来一位邻居帮忙,把猪扛到村肉店的屠宰棚里,我妈带了一只塑料桶跟着去。杀猪的人叼着香烟走过来,我们都叫他“杀猪屠”。杀猪屠伸出五根手指往猪膘上捏了几下,对我父亲说,能杀个七刀半出来。后来才知道,“七刀半”是行话,意思是预估这猪杀白后的净重可得猪总重的七五折,我爸立刻绽开了笑脸。杀猪屠熟门熟路,一刀封喉,猪血喷涌入桶。杀猪屠往桶里加入清水稀释猪血,捏住杀猪用的刀尖,将刀柄伸入桶里沿顺时针方向快速搅动,将猪血和清水融合到一起,直到搅出一层血沫。 我妈把一桶猪血带回家。猪血凝结在一起,用刀划成块,倒入热水锅里煮成血豆腐,浸入清水里冷却。猪肠外结了一层网状的猪油,村里人叫它“网油”,杀猪屠把网油剥了下来,我爸把网油带回家,交代我妈烧滚血汤时别忘了放网油。 那时候,在我眼里烧滚血汤的过程是一个隆重的仪式。种在地里的大蒜长出了嫩嫩的叶子,碧绿一片,我妈摘回一把,切碎了备着。把网油切成小块,放入烧热的锅里熬一会,然后倒入清水,发出“滋啦”的脆响,飘散网油香香的味道。水烧开后加入盐,倒入血豆腐继续烧,不加盖。烧滚血汤不能加盖,以免烧过了头。滚血汤在锅里翻滚了一会后马上停火,我妈用勺子舀起一点汤舔一下尝尝咸淡,我盯住我妈的嘴巴问好吃吗,我妈咂了咂嘴没回我话,撒入蒜叶,连汤带猪血舀入碗里,出门送滚血汤了。 这一天,野鸡浜人家的餐桌上有了滚血汤的鲜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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