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国界桥是吴越古战场的遗迹。 国界桥西南一二里处有争界桥、越界桥,两桥在九里港河汊,成犄角。二十四年前我第一次去国界桥,沿着九里港往西南走,看到争界越界那两座桥已经重建为钢筋水泥桥了,桥额红漆书写,字极
国界桥是吴越古战场的遗迹。 国界桥西南一二里处有争界桥、越界桥,两桥在九里港河汊,成犄角。二十四年前我第一次去国界桥,沿着九里港往西南走,看到“争界”“越界”那两座桥已经重建为钢筋水泥桥了,桥额红漆书写,字极粗劣,也不知是何人涂鸦。那时,国界桥尚未列为文保单位,桥上可行走,不像现在桥中央砌一堵煞风景的砖墙。国界桥始建于宋,明代重建,清嘉庆十六年(1811)重修。石柱三孔平板抬梁式,是从前乡下常见的俗称“牌位桥”。南北两个桥墩洞内坐着小小的石像,南为越王,北为吴王。这两尊小石像,看不出有什么石雕的艺术性。国界桥的两副桥联,是概括了吴越春秋历史的。西面一联: 披莱远溯夫馀泽,端委常存泰伯风。 “夫馀”应作“无馀”,是越国的开国国君;“泰伯”即是“吴太伯”,周古公宣父之长子,文王姬昌的大伯父。为避位于三弟季历,太伯偕二弟仲雍奔荆蛮,断发文身,成为句吴疆域的开拓者。 东面一联:星映斗牛临鹊驾,地连吴越判鸿沟。 按国界桥所跨的九里港,与“鸿沟”无论如何是不大好联系上来的。九里港曲而窄,流水是温吞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去想象二千五百多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槜李大战。国界桥北,在民国二十三年(1934)兴建飞机场前便是广可数千亩的“北草荡”;桥南为旗杆下村,阡陌纵横,亦数千亩,旧称“南草荡”。我听旗杆下村里的老人说,从前每到阴晦天气,南北草荡的深处隐隐约约有战马的嘶叫声;入夜则磷火荧荧,成群结队地向西北翻滚而去,俗称“阴兵过”。撇去迷信的成分,旧时经常有村民在草荡里捡拾到朽蚀的箭镞和破败的铠甲碎片,这是可以从中探知到一点“古战场”消息的。 吴越两国,原本同属于於越族两大部落,从语言到风俗都相似。臂如断发文身,不仅越人,吴人也有披短发、身刺鱼龙花绣的习俗。既为同族,习性相近,本应亲和,但事实上却为“国土”屡起争攘。槜李地处吴越交界,第一次槜李大战是在公元前510年夏,阖闾胜而允常败。五年后,越趁吴伐楚偷袭了姑苏,这犹如在人家后院偷了一把又撒了泡臭屎,阖闾从此衔恨恼心。过了九年,允常死,他的儿子勾践继位。阖闾兴师攻越,越起哀兵迎战槜李。这次槜李大战,时在公元前496年的仲夏。吴王阖闾、越王勾践各率军对峙于槜李草荡。骄阳之下,吴军盔甲鲜明,戈戟森立。阖闾立于戎车,手执青铜螭虎钺,眺望阵形不整的越军,捋了捋花白的虬髯,脸上浮起一丝骄矜之色。吴强越弱。阖闾拥有战车八百乘,大多是战胜齐国后的战利品,车轮车轴都是中原上等的榆木,每个轴头装置了铁锏,不但耐磨损,而且还加快了车速。精良的战车上每车载甲士三名,一执弓,主射杀;一执戈,主击刺;中间人执御(驾车)、佩剑。每辆战车配五六十名步卒,称一乘,布成方阵,无疑是铜墙铁壁。而越军此时,国丧的悲哀压抑在心头,和老王亲近的将军、大夫灵姑浮的脸上泪痕尚未拭净。长颈鸟喙的越王勾践,面容悲戚,身披鳄鱼皮夷甲,俯伏在车轼上,远望像一只饿了几天、羽翮蓬松的鱼鹰。越军的军阵也跟吴军不好比,战车还是老王允常数十年前打造的,车轮车轴用的是会稽山上的乌桕树,比较榆木逊色多了,有好多辆的车辆还有点糟朽,这次被拖来凑个数。战车的数量也大不如吴军,大概还不足三百乘。勾践把 战车布成方阵,在戈戟参差不齐的战车后头,却隐伏着三百名壮士,这是从两千习流中挑选出来的。越军编制,最喜以“习流”——流放的罪人,使之习战,任为卒伍——打头阵。这次也不例外,三百壮士头缠黑帕,阴沉着脸瞅着勾践。勾践紧紧握着鱼肠剑的剑柄,掌心咝咝地沁着冷汗。 大战来临前,原野上成片成片的芦苇和白茅,在热风的吹拂下翻腾起一波连一波的碧浪;竹叶草含着一小朵一小朵粉黄色的花,飞蓬扬起星星点点的白絮,野麦的穗子是金黄的。远处的槜李树林,摇曳着丰茂翠绿的枝条。吴军挨着一大片槜李树林,这能让树阴遮蔽些许的炎热。一只金龟子在阖闾的青铜螭虎钺上蠕蠕爬行,沿着檀木的钺柄一直往上爬,爬到锋利的钺刃上,张开金色的翅“嗡”的一声飞走了。阖闾眨了眨倦涩的眼皮子,有点懈怠了。吴军穿戴这不透气的盔甲,也都有些懈怠了。 这时,越军的军阵突然一阵骚动,三百名壮士扯去头上的黑帕,披散短发,赤裸上身,手握短剑,“呼啦啦”站立在越王的戎车前。这三百壮士想干什么?吴军个个狐疑,猜测不定。 三百壮士以百人为行,排列成三行。他们是勾践从释放的囚徒中精心挑选的,有不少囚徒犯死罪,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三百壮士个个年轻强悍,赤裸上身,臂膊和胸膛上刺的鱼龙花绣,在阳光照耀下蓝得发亮!壮土中为首的举剑高呼:“决不逃刑,愿为君王死!”众人齐举剑高呼:“决不逃刑,愿为君王死!” 勾践的戎车前升起一片剑的森林,雪亮刺眼。勾践不再俯伏车轼,他挺立车上,手按鱼肠剑剑柄,不动,似一座黑的雕像。 壮士们三呼,呐喊声惊天动地。 勾践终于拔剑。剑一点点出鞘,勾践鹰视的目光和剑锋一样犀利逼人,寒气凛凛。 越军的上空,划过一道道闪亮的白光。 三百壮士披散短发,嗷嗷地叫喊着冲向吴军,他们赤着双脚把脚下的芦苇、白茅、竹叶草、飞蓬、野麦统统踩得稀烂,腿肚子上沾着粉黄的花瓣,身上的刺青发亮,汇聚成一股蓝色的旋风直扑吴王阖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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