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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天籁阁及其他 (中)

2022-05-20 09:08 作者:陆明 闻心 袁培德 来源:www.jiaxing.cc 浏览: 我要评论 (条) 字号:

摘要:瓶山小景 项氏世系表 我前两天跟周荣先(编按,嘉兴市收藏家协会秘书长)交流过,我小时候,少年、青年时代,反正一九八三年中山路扩建前,汤家弄东面一点有两根很大的石柱,是项家祠堂的。房子呢是明代的建筑,当时我还年轻嘛,也没跑进去看。荣先老家就住


瓶山小景
 

项氏世系表

  我前两天跟周荣先(编按,嘉兴市收藏家协会秘书长)交流过,我小时候,少年、青年时代,反正一九八三年中山路扩建前,汤家弄东面一点有两根很大的石柱,是项家祠堂的。房子呢是明代的建筑,当时我还年轻嘛,也没跑进去看。荣先老家就住在中山路附近,他看到过项家祠堂,雕梁画栋的房子,中山路扩建的时候拆掉了。两根巨大的石柱,大概被粉身碎骨填筑了路基吧。项相与项栋在南宋的时候(宋理宗)到城里来建了一个孝友堂,堂的旧址在这个地方,这点可以确定了。那么项元汴的天籁阁究竟在什么地方呢?项家在城里其他地方也有房子,比如项家漾,现在嘉兴市第二医院康复中心的位置,原来是项家漾,有项家的房子。又比如天星湖,有项家的房子,范蠡湖也有项家的房子。项家是个大家族,分房以后,子孙分开住,不可能都住在祖居——瓶山西侧到汤家弄这个地方。于是问题就产生了,我今天来跟大家交流的几件事,这个是主要的——弄清楚天籁阁的旧址究竟在哪里。因为天籁阁实在太有名了,全国众多从事文博工作的人,还有书画家、收藏家,都知道它的大名。

  项元汴天籁阁的原址,你要是不知道,不去讲,也就算了。可是我心里总有些放不下,因为我晓得天籁阁应该是在哪里的。这就要讲到三十多年前了。一九八〇年搞地名普查,我参与编写《嘉兴市地名志》,给史念先生当下手。在编写到“天籁里”条目时,大家议论了一番说,这里地近项家漾,以前有项家宅园,而项家又以天籁阁著名于世,收藏甲天下。这条小弄堂群众习惯称“安乐桥一号”,不像个地名,不如命名为“天籁里”,响亮别致,字面上也好看。于是,“天籁里”就这样“诞生”了。对天籁里的命名,我印象很深。当时有史念先生、孙云林先生、姚允业老师等人一起议论过。董雄和陈大钧是不是参加,却记忆模糊了。当年主持地名办全面工作的方刘荣、许荣裕两位领导,凡事都亲为,但对天籁里地名形成的细节恐怕不甚清楚。

  封治国与沈红梅在各自的书中都提到了天籁里。沈红梅引用了《嘉兴市地名志》,说天籁阁就在项家漾边,即现在第二医院康复中心的地方。我看她的书看到这里吓一跳,真是以谬传谬啊。封治国著书前到嘉兴来,和我碰过一次头,是范笑我带他来,送我一瓶葡萄酒,装木匣,好酒!估计是小范的礼数。我再三对他说明,天籁里是我们编地名时几个人议论出来的,有点近似聊天。(这里需要说明,天籁里的命名在《嘉兴市地名志》中是个特例,况且细审文意,并没有确定天籁阁遗址即在此处。)那么封先生是如何处理天籁阁遗址这个问题的呢?他采取“两说并存”法,既引用了《嘉兴市地名志》上的记载,又转录光绪《嘉兴府志》中的一段话:“天籁阁,项元汴藏图书之所,在城内灵光坊……”写作态度审慎,天籁里在城东北,天籁阁在城西南,两处相距两三里路,只好“笔者未敢遽然定论,暂录二说备考”。

  我看了封先生的“两说并存”,心里却有些“挖塞”(过不去)。正好秀州书局闻心邀我来讲讲,我也愿意讲。我找到一个证据,证据就是朱彝尊的一首诗。这首诗是朱彝尊康熙十三年冬在北京潞河(今通县)写《鸳鸯湖棹歌一百首》之后,兴犹未尽,于下一年的初夏又写了八首,这八首叫《怀乡口号》。其第五首诗云:“墨林遗宅道南存,词客留题尚在门。天籁图书今已尽,紫茄白苋种诸孙。”就这么四句,其他都没什么要紧的,最为要紧的就是“墨林遗宅道南存”,“道南”到底作何解释?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道前街。有学者解释为路南路北,这个解释不通的,因为以政府的行政机关来作为地名坐标非常普遍,一直沿用到现在。比如府南街,府南社区为啥这样叫?市政府南面嘛,叫府南嘛,不可能弄个路北路南。那么“道南”的“道”是什么呢?“道”就是杭嘉湖道署,后来又改名“嘉湖分巡道署”。明代道前街东端设杭嘉湖道署,到康熙六年撤掉了,后又恢复。乾隆二十四年,嘉湖分巡道署搬到海宁去了,就没有了,但是“道前街”的地名保留下来了,沿用至今。再讲朱彝尊康熙十四年写《怀乡口号》的时候,为确定天籁阁的位置,他自然而然把道前街写进诗里了。朱彝尊与项家的关系是非常近的,朱彝尊曾祖父朱国祚的女儿嫁给了项笃寿的孙子项声国,朱项两家成了姻亲。朱彝尊讲,所谓天籁阁者,我少时屡登。我小时候经常去的。这跟祖姑是项家人是有关系的。

  朱彝尊有《书<万岁通天帖>旧事》一文(载《曝书亭全集》),对项笃寿、项元汴兄弟之间的关系、元汴的为人、啬于财以及《万岁通天帖》的流转等等,所作的记叙,很可能得自祖姑的讲述,因此更具“史实”的价值。

  把天籁阁定在第二医院康复中心即原项家漾的地方,除了地名志造成误解外,还有朱彝尊的《题项叟圣谟画柳》诗的因素。诗的第一、第二句说:“吾家旧宅由拳北,恰与胥山樵对门。”胥山樵是项圣谟的号,朱彝尊祖居碧漪坊,临近北门,项家漾也在碧漪坊,从诗句来看朱家与项家是对门相邻,好像是可以坐实天籁阁就在项家漾了。其实这里是有问题的。项圣谟是项元汴的孙子,祖孙相差七十二年,项元汴去世七年后,圣谟才呱呱坠地。项圣谟住在项家漾,不能说明项元汴也住在项家漾。项元汴有六个儿子,分房自立自在情理之中。第六子即项圣谟的父亲项德达住到项家漾这边来,而老爹项元汴仍住灵光坊瓶山西侧的祖宅,也是符合情理的。再说了,六个儿子,老爹跟谁住在一起都有可能。回过头来还是说说朱彝尊的这首《怀乡口号》吧,太重要了,没有办法推翻它。“墨林遗宅道南存,词客留题尚在门。”朱彝尊写这首诗的时候,是在康熙十四年即公元一六七五年,距离一六四五年清兵攻占嘉兴城过去了三十年。据一九二三年平湖人屈伯刚写的《嘉兴乙酉兵事记》,清兵攻占嘉兴毁城蛮厉害的,连烟雨楼都毁掉了,只不过还没有到城全毁的程度吧。从诗句看,项家在瓶山西侧的祖宅至少有部分是保住了,其中应该有天籁阁。天籁阁到康熙十三四年还存在着,是否已破敝不堪则难说。这里我说明一下,《怀乡口号》八首叙事背景有明末的,也有清初的。比如第一首写的“醧舫西偏尽竹梧”,这“醧舫”是朱彝尊在康熙八年把邻居的园宅买下来后,修葺一下,作为在王店的定居之宅,题名为“竹垞”,又把其中的三间临水小屋子题作“醧舫”做书斋,到康熙十四年写入诗中。《怀乡口号》提到的“天籁阁”是诗人在清初目睹的,位于道前街南。道前街因杭嘉湖道署得名,有东西两条弄,西道弄今犹存,东道弄早已归并到少年路南段。站在少年路往东南方向望过去,恰好是汤家弄东项家祠堂。近体诗字数限制,诗里不可能写墨林遗宅道东南存,写成道南存也说得过去。天籁阁是项家祖宅中的一座建筑,它的命名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要根据文字记载。我觉得封治国这部书写得相当好,学术含金量非常高。据封著,“天籁阁”三字最早出现在文徵明的记载中。大画家仇英在项元汴家里住了十多年,画了不少画。仇英去世一年后,项元汴拿了仇英画的《仕女屏》去苏州请文徵明题词,文徵明题了,说“天籁阁主人持《宫景》十幅,索余题句”等等。这年,项元汴二十九岁。这是最早的记载了。那么天籁阁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未见记载,推测是在康熙或雍正年间吧。

  另有一种说法,清顺治二年(1645)乙酉闰六月清兵占领嘉兴后,天籁阁在战乱中遭火焚。此一说法其实是后人从姜绍书《韵石斋笔谈》所载《项墨林收藏》的一则笔记推度出来的,笔记谓“……百余年来,嘉禾被燹,项氏累世之藏,尽为千夫长汪六水所掠,荡然无遗”云云,但并无只字言及天籁阁的存毁。

  姜绍书字二酉,号晏如居士。江苏丹阳(今镇江)人。明崇祯十五年(1642)曾为南京工部郎。藏书家、学者。他生活在明末清初,大约在康熙十九年(1680)去世。姜绍书和项元汴孙辈年份相似,其记汪六水劫掠很有可能得之于当时传闻,但事出有因是一定的,说“荡然无遗”却并非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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