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华书局新刊印了一套《古体小说丛刊》,《花影集鸳渚志余雪窗谈异》是其中之一,作者是明代周绍濂。花了几天工夫,把这本小书仔细读过一遍,才知古代人的小说,才真叫小说,文字精炼,但言简意赅;故事短小,却引人入胜。最有意思的是,据专家考证,周绍濂
中华书局新刊印了一套《古体小说丛刊》,《花影集 鸳渚志余雪窗谈异》是其中之一,作者是明代周绍濂。花了几天工夫,把这本小书仔细读过一遍,才知古代人的小说,才真叫小说,文字精炼,但言简意赅;故事短小,却引人入胜。最有意思的是,据专家考证,周绍濂是嘉兴人,因此,我们读起来,愈加亲切,读着读着,就读到了许多发生在嘉禾大地上的历史故事,这又是这部小说的一大特色了,把历史故事写到小说里去,真是智慧,也是一种无奈,这当然同当时的历史背景相关。这些暂且不提,此刻我只想说一说其中一篇《东坡三过记》。 一口气读完《东坡三过记》这篇千字小小说,再从头读一遍,再读一遍,越读越有味道,不得不敬佩作者,把文字摆弄于股掌,把故事摆弄于笔端,轻易地把读者的心思抓住了,思绪随着书中主人公喜乐悲哀,乃至彻悟人生的生老病死。 故事非常简单,讲苏东坡三过槜李(嘉兴),三访同乡文长老。文长老是一位寺僧,不知为何会千里迢迢从四川来到江南,来到嘉兴城西这座不起眼的小寺——本觉寺?但对于因政治失意而远离朝廷到杭州来做官的苏东坡来说,却是他乡遇故人,他乡遇知己。 文长老非普通僧人,从小说描写来看,是一得道高僧,且极富文才。“文长老者,通禅持戒,博学攻诗文,多与达人墨子相宾主。堂前种竹数竿,蓄鹤一只,遇月明风清,则倚竹调鹤,嗽茗孤吟,真不愧于清修者也”。这样一位高僧,当然配得上咱大诗人引为知己了。 第一次苏东坡来槜李访长老,长老与诗人对坐,虽不发一言,但诗人深得其意。便赋诗一首(《秀州报本禅院乡僧文长老方丈 》): 万里家山一梦中, 吴音渐已变儿童。 每逢蜀叟谈终日, 便觉峨眉翠扫空。 师已忘言真有道, 我除搜句百无功。 明年采药天台去, 更欲题诗满浙东。 文长老也敬和一诗,寓劝勉之意: 身满华严法界中, 香厨底事感天童。 那知本觉从何觉, 才司真空自不空。 若有相时原说梦, 到无言处却收功。 一勾月出星三点, 汝向西来我向东。 两人相笑而别,宠辱不惊。 第二次访长老,是六年后,正是诗人漂泊流离的时节。又见长老院松竹萧然,庭间孤鹤代长老相迎,长老自己卧病在床。东坡又赋诗一首(《秀州报本禅院乡僧文长老方丈》),吟毕而别: 愁闻巴叟卧荒村, 来打三更月下门。 往事过年如昨日, 此身未死得重论。 老非怀土情相得, 病不开堂道益尊。 未有孤栖旧时鹤, 举头见客似长言。 第三次访长老,又过了十年。此时,诗人早已看穿官场声色,又将到自己喜爱的杭州来做官,又可见长老一面,原本心情极好,不曾想,到了长老院,以为长老拄杖出迎,却只是幻觉。长老已脱化尘寰五载了。诗人无言,又赋诗一首(《过永乐文长老已卒》): 初惊鹤瘦不可识, 旋觉云归无处寻。 三过门间老病死。 一弹指顷去来今。 存亡惯见浑无泪, 乡曲难忘尚有心。 欲向钱塘吊圆泽, 葛洪川畔待秋深。 书毕而去,再无所闻。 故事就到这里,戛然而止。而读者诸君,却被深深地定格在诗人与长老的相对无言里了。三次造访,三个镜头,诗人与长老并无对话,却一切尽在不言中。所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人生是短暂的,生、老、病、死,都在转眼之间,熙攘名利,何足道哉。真学问,无须多言;真知己,无关生死。这些人生命题,都在这一千几百个字里表达了。今天我们写小说的,真应该好好学学古人的做法。动不动就扬扬几十万言,也得不到这样的效果。 同样,这篇小小说,也可当作历史来读。诗人一句“三过门间老病死”,实指实事,苏轼三过秀州报本禅院访乡僧文长老一事,是嘉兴文化史上传诵近千年的佳话,历代嘉兴地方志及新编《嘉兴市志》都予以收录。今天虽然古迹已经难寻,但文化依然传承。这也是这篇小说的历史价值之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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