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嘉兴五四文化博物馆的张天方先生文史展上,一只褐色皮箱静静陈列在玻璃展柜中。箱体表面布满岁月痕迹,怵目的是一道约十厘米长的裂痕。这道裂痕将观者的视线引向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 1926年初,39岁的张天方获法国巴黎大学文学博士学位归国。他带着一只皮
在嘉兴五四文化博物馆的张天方先生文史展上,一只褐色皮箱静静陈列在玻璃展柜中。箱体表面布满岁月痕迹,怵目的是一道约十厘米长的裂痕。这道裂痕将观者的视线引向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 1926年初,39岁的张天方获法国巴黎大学文学博士学位归国。他带着一只皮箱走进上海国立暨南大学校园。此后十年间,他历任中学部主任、教务长、历史社会系主任、文学院代院长、图书馆馆长等职,这只箱子始终陪伴左右,装过讲义、古籍、文房四宝和考古笔记。1936年,张天方因支持学生运动被迫离职,后受邀任天目书院院长,以多种方式参加抗日。 女儿张平对父亲的这只皮箱印象很深刻,她忆起上海被日军占领后某天发生的一个故事: “我父亲拎着这只皮箱回嘉善,在真如火车站的入站口,遇到了日本兵大搜查。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设了哨卡,企图对每个进站的中国人进行搜身。一个端着刺刀的鬼子走到我父亲前面,嘴里哇啦哇啦地示意他打开皮箱,我父亲挺着胸膛站在那里不予理睬。马上又过来了几个日本兵,其中一个穷凶极恶的鬼子从我父亲手中抢过皮箱,狠狠地拧断了皮箱的提手,用锋利的刺刀划破皮箱盖,挑开了箱子,只见一摞书本和几支毛笔滑了出来。此时父亲怒不可遏,他举起右手,大声地喝令鬼子把书和笔装回皮箱!父亲这一举动也惊动了周围的同胞,大家纷纷响应着抗议检查,呐喊着向进站口拥去。鬼子被这种气势吓得连连退了几步。没等鬼子回过神来,愤怒的人们保护着张天方,冲破了日寇的检查口。 从此我父亲格外珍爱这只小皮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小皮箱被修补过几次,继续派着用场。” 这只受伤的皮箱后来到了次子张鼎手中。 1935年,张鼎因参加学生运动被学校开除,后奔赴延安参加了八路军,曾任129师太行情报站站长,化名丁福生,长年从事红色谍报工作。1944年秋,因叛徒出卖,张鼎被捕,被投入阳泉宪兵司令部监狱。日本宪兵施尽各种酷刑:老虎凳、电击,还用烧红的铁钳烫他的胸口……但这位年轻的地下党员始终未透露组织秘密,直到三个月后被成功营救。 1947年夏,一则噩耗传到嘉善。《前线日报》刊登消息称,张鼎在杭州就义。张天方在年谱中写道:“惨然为之沮丧者累日。天热,几欲入水自沉。”直到次年春天,一名陌生人带来“鼎儿健在”的口信和一把军刀。老教授喜极而泣,挥毫写下“有儿驰驱能卫国,眼前春意起峥嵘”的诗句。随即变卖珍藏的商周青铜爵,捎去一百大洋。这笔钱后来被丁福生(张鼎)全额缴纳了党费。 1950年初冬的一个黄昏,一位军人的身影出现在嘉善县魏塘镇盐典埭7号。离乡十多年的张鼎突然回家,令全家喜出望外。但次日他就要返回部队。在那个不眠之夜,父亲终于知晓儿子这些年的经历:1935年参加了党领导的“一二·九”学生运动;1937年冬,奔赴延安参加革命,后到陕西瓦窑堡抗大四期一大队学习;1938年1月,入党;常年隐姓埋名战斗在隐秘战线。 拂晓时分,离别在即,丁福生指着书房一隅:“让我把这只皮箱带走吧。” 张天方百感交集,他明白,儿子懂他,也懂得这只皮箱蕴含的意义。 “就这样,我哥哥丁福生带着家人的关爱,带着对父亲的敬意,带着皮箱,离开了嘉善。”张平忆道。 丁福生的小妹张安后来回忆:“我听父母讲过有关二哥在太行军区情报站的故事,其情节与当时风行全国的长篇小说《野火春风斗古城》、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等再现白区地下党斗争的‘红色经典’所描述的差不多。” 这只书箱以后一直陪伴着丁福生,见箱如晤。1967年11月,丁福生走到生命的尽头,他把皮箱传给了儿子丁大河。丁大河视若最珍贵的传家宝。 2017年12月,适逢张天方130周年诞辰,丁大河将这只珍藏了半个世纪的皮箱捐赠给了嘉善档案馆。 如今,在博物馆柔和的灯光下,这只百岁高龄的皮箱上那道刀痕依然清晰。它是一个国家受辱的记忆,是一位知识分子在至暗时刻挺直的脊梁,亦是一个家族的家风传承。当参观者的目光抚过那道伤痕,仿佛能听见书箱无声的诉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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