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儿时过年,是我们很期待而又兴奋的新奇事。 从吃到母亲烧的廿三糯米饭开始,耳边就会响起大人们为长工编的顺口溜:廿三糯米饭,廿四甜早饭,廿五廿六掸掸尘,廿七廿八不走不是人。接下来便是期待了一年的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是一年中最隆重而又慎终追远的
儿时过年,是我们很期待而又兴奋的新奇事。 从吃到母亲烧的廿三糯米饭开始,耳边就会响起大人们为长工编的顺口溜:“廿三糯米饭,廿四甜早饭,廿五廿六掸掸尘,廿七廿八不走不是人。”接下来便是期待了一年的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是一年中最隆重而又慎终追远的日子,拜菩萨,祭祖宗,然后便是一家人围着八仙桌吃年夜饭。我儿时正值“文革”,移风易俗,提倡“破四旧,树新风”,拜菩萨祭祖宗之类的风俗归结为迷信,是不允许张罗的。于是,大家只能等到天黑,各家各自偷着拜大家的菩萨和祭自家的祖宗。当然地主富农之类四类分子,即使偷着做,也是断然不敢的,一旦被巡逻的民兵逮着,祭祀用的猪头鸡鸭之类当场没收,年后还要批斗示众。我家是中农,属贫下中农之类,偷着搞些迷信是没多大风险的,即使被大队干部撞到,也无大碍,他们通常是默认的。于是,儿时过年,我们是很期待,而又兴奋的。 这天,父亲不再下地劳动,他和母亲整天忙于过年的事。泥里滚爬了一年,日子还是不好过,但这是年关,非比寻常,再不济,也得穷阔一回。 早晨,父亲从石门回来,面色红润,脸上挂着喜悦。看得出,他在街上喝了点小酒;篓箕和四角篮里存满了年货,还有我难得吃到的麻球和油酥饺。紧巴了一年的父亲,这天会横着心大花一回平常牙缝中省下来的血汗钱。吃过中饭,父亲取下挂在厢房梁上的“年包头”,然后去桥洞头洗刷。这猪头挂在那里,母亲已拎进拎出晒了两个多月了,封卷了皮,泛着白花花的盐渍,香味四溢。当猪头落锅,母亲开始生火煮时,父亲便开始杀鸡宰鸭。鸡鸭是自家养的,不心疼花钱。但从父亲迟疑的手势看,他还是不舍得的。那鸡鸭是母亲一把米一把米养大来的,况且一只鸡拿到街上可卖两三块钱,足够一家人一个月的油盐咸酸了。我对这些事都不上心,至于父亲如何摆盅筷,如何点蜡烛,还有猪头鸡鸭的摆放,就更不用挂心了。我唯一期待的是父亲拜好菩萨拆咸猪头的事。其实,这事也与我无关,我记挂的是咸猪头上拆下来的腮帮骨,以及它上面留着的残渣肉屑。所以,每当这时刻,我和妹妹,还有我家的焦黄狗阿黄,我们仨,六对眼珠,一齐盯着父亲粗糙的手扒拉猪头的动作,期望他手下留情,多剩些肉屑在骨头上。阿黄吐着殷红的舌头,笑眯眯地露出雪白的牙齿,舌尖上挂着口水,黏黏的,一直垂着,垂着,终于挂不住了,落到地上,但它全然没觉得自己的失态,继续垂着,垂着……妹妹比较羞涩,一根粉嫩的食指含在小嘴里,仿佛已吮到了香喷喷咸滋滋的肉丝。我自知是很有定性的,目光中的饕餮腔无人能察觉,只有当父亲舔手指上的猪油时,我才悄无声息地吞一小口馋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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