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十多年前，我们家的旧居紧挨着觉海寺，正是现在觉海寺法物流通处与钟楼的所在。七十一年前，四十年代初，我的外曾祖父带着全家从上海迁居嘉兴，身为长女的祖母当时也不过十二岁。我家与觉海寺的渊源就此开始。外曾祖父与当时觉海寺的方丈茂椿和尚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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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我们家的旧居紧挨着觉海寺，正是现在觉海寺法物流通处与钟楼的所在。七十一年前，四十年代初，我的外曾祖父带着全家从上海迁居嘉兴，身为长女的祖母当时也不过十二岁。我家与觉海寺的渊源就此开始。外曾祖父与当时觉海寺的方丈茂椿和尚是好朋友。正是茂椿和尚将寺边的一间偏殿划为三间民居，请外曾祖父入住，这一住就是四代人。 常言古寺藏深山，唯有觉海寺这座古寺却藏在市中心，藏在金融一条街，藏在世俗气息最为浓烈的滚滚红尘之中。对这座古寺我怀着很深的感情，从小看寺中的菩萨，听和尚做法事，这实在是最好的美术与音乐的启蒙。小学放学每天路过寺门，看到匾额上赵朴初题写“觉海寺”三字，知道这个寺名是雍正皇帝所赐。如今想来，雍正赐名，实在很难不联想到宗教控制与政治统治。觉海寺的历史绝非仅从雍正开始，这一点连小学时代的我都能猜到。因为我听唱经最频繁的地方就是第三进大殿三圣殿，殿中幽暗、深邃，有种莫名的神圣之感。原来这座三圣殿果然是目前嘉兴现存唯一的明代楠木建筑。而老人们口中也常说，觉海寺原来叫“报忠观”，供的是“朱天菩萨”。报的什么忠？什么人报忠？“朱天菩萨”又是什么菩萨？ 解开这些疑问，我对觉海寺、对我的旧居的理解将是别有一番洞天。它接通的不只是佛教历史，更是南宋文化与晚明文化。 觉海寺的确原名报忠观、报忠寺。始建于南宋淳祐九年（1249）。原来此地地名叫做“嘉兴府秀水县五福乡听履坊西河街”。当时有一位官员名叫赵汝俳，他官至“朝散大夫”，是一个“从五品上”的散官。散官就是有级别而无实际工作的官员。正是这样一位闲官，为了感谢朝庭的恩泽，舍宅为观，把自己的府邸捐出来改建成了寺观。过了两年，朝廷赐名“报忠观”。 这位朝散大夫赵汝俳的生平一时难以查找，他舍宅为观，而朝廷又取名“报忠”的动机我始终觉得与嘉兴南宋以降始终崇尚岳飞精忠报国的精神分不开。报忠观的西侧就是秀王府，与岳飞的孙子岳珂故居金陀坊毗邻。北宋末年至南宋，嘉兴一地的人民对国耻之恨与忠臣良将的含冤而死之痛在情感上尤为强烈。中山路上的“瓶山”就是为了纪念另一位抗金名将韩世忠。嘉兴还出过一位对这整个事件起到决定作用的人物——宋孝宗赵昚。 杀害岳飞的宋高宗赵构无后，一番周折之后突然将大位传给了宋太祖的七世孙赵昚。这位皇族的血脉生在嘉兴，长在嘉兴，几乎没有奢望过能成为大宋皇帝。诏书忽至，急招入宫登基，赵昚就是从落帆亭、嘉禾墩一代出发的。这位孝宗皇帝自然深受嘉兴水土的影响，登基后，立志光复中原，收复河山。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岳飞平反，恢复岳飞谥号“武穆”，追封为鄂国公，剥夺秦桧官爵。孝宗一朝专心理政，一改高宗朝贪污腐朽的局面，百姓富裕，太平安乐，使南宋出现“乾淳之治”的景象。赵昚被认为是南宋最杰出的皇帝。“报忠”之名看来是有着浓重的岳飞情结的。 报忠观在元朝至正二十五年（1365）时改观为报忠寺，这一次，“报忠”之名犹存，在异族统治之下，更赋予精神寄托。明永乐十五年（1417）重新修建该寺，成为佛教临济宗道场。至今保存完好的三圣殿就是当时所建，完好的楠木结构在全国寺院中也属罕见，十分珍贵。 清初，报忠寺开始供朱天君。原来清朝入主中原后，避居舟山监国的明鲁王朱以海以及一班明朝遗臣，假托《太阳经》中“太阳明明朱光佛”之语，把农历三月十九日崇祯帝自杀之日定为朱天菩萨生日，其实就是明朝的“国难日”。清朝统治江南后，这一祭祀活动流行于太湖流域，平时为“拜太阳”念佛，三月十九祭朱天君、素食，称吃“朱天素”。寺中供有朱天君塑像，身穿黄袍，披头赤足，手执金环木棍，面目可怖，暗寓明崇祯帝死时的形象。这一具有怀念故国，反清复明意识的活动，在嘉兴持续时间最久。 六七十年后，清雍正帝发觉了嘉兴报忠观怀念前朝之举，便采取了笼络、消蚀的手段，于雍正十一年（1733）从国库中拨款重建报忠寺，并下旨改名“觉海寺”，这个“觉”字真是一语双关。次年，雍正亲书“觉海寺”匾额，并赐檀香观音雕像一尊（一说白玉观音）。朱天君则移供于偏殿，限定只有三月十九日开放。 咸丰十年（1860），觉海寺毁于战乱，仅存山门和三圣殿。同治年间重建观音殿和厢房。自雍正敕建该庙后，清嘉兴府县为皇帝祝寿等官方典礼都在该寺举行。虽如此，在祖母的印象中狰狞的“朱天菩萨”像直到在解放前还见到过，那仿佛是几代王朝覆灭时的痛苦与挣扎。 到民国年间，觉海寺中仅剩茂椿和尚一人，寺院几近荒芜，也就是这时，我的外曾祖父带着一家人来到此地定居下来。很快一个轰轰烈烈改天换地的大时代就要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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