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前所知,木心的笔名共有十一个,分别是:吉光、高沙、裴定、马汗、桑夫、林思、司马不迁、赵元莘、杨蕊、罗干和木心。前九个见于1984年11月出版的台湾《联合文学》创刊号。该期特设围绕木心的作家专卷,其中在《木心著作一览》中列有木心本人提供的1941年
目前所知,木心的笔名共有十一个,分别是:吉光、高沙、裴定、马汗、桑夫、林思、司马不迁、赵元莘、杨蕊、罗干和木心。前九个见于1984年11月出版的台湾《联合文学》创刊号。该期特设围绕木心的“作家专卷”,其中在《木心著作一览》中列有木心本人提供的“1941年~1984年”所使用过的这九个笔名。至于木心用这些笔名都写了哪些文章则不得而知,有关他们的寓意也有待进一步查证和解读。 罗干是木心少年时代的笔名。抗战胜利后,木心与沈钤(笔名罗凡)、邵传发(笔名邵凡)、徐宜诚(笔名青戈)在乌镇创办油印刊物《泡沫》,共出了五期。木心负责编写诗歌、散文,用的就是罗干这个笔名。后来《泡沫》在乌镇被迫停刊,木心就将编辑工作带到了杭州,当时他正与叶文西在杭州创办业余艺术团体“杭州绘画研究社”,实为杭州中共地下党的一个联络点。新的《泡沫》上曾发表叶文西写的小说《夏衣》,主角就叫罗干,其原型即是木心。 目前有关木心名号的说法十分混乱,据笔者综合判断,木心原名孙璞,字玉山,又名孙仰中,亲友昵称阿中。上世纪四十年代中期到杭州、上海求学后更名为孙牧心。孙牧心成为木心使用时间最长的通用名,也是正式名。“木心”这个笔名即来自孙牧心,关于改名的原因,还有一番道理在其中:“‘牧’字太雅也太俗,况且意马心猿,牧不了。做过教师,学生都很好,就是不能使之再好上去:牧人牧己两无成,如能‘木’了,倒也罢了。其实是取其笔画少,写起来方便。名字是个符号,最好不含什么意义,否则很累赘,往往成了讽刺。自作多情和自作无情都是可笑的。以后我还想改名。”(木心《海峡传声》,见《鱼丽之宴》,P18) 改“牧心”为“木心”,固然有“笔画少,写起来方便”之意,但说“最好不含什么意义”则是木心在访谈中“不老实”(木心曾反复强调写作、访谈不要太老实)的表现。 其实关于“木心”这个笔名的寓意,木心自己有过解释。据《文学回忆录》,1989年8月27日木心在给学生做《诗经续谈》讲座时提到:“古说‘木铎有心’,我的名字就是这里来。”(《文学回忆录》P139)其实古书中并无“木铎有心”的成语,笔者多方查阅亦未能找到直接的出处。但他提醒我们木心之名显然与“木铎”这一传统器物有关,隐含着特殊的内涵。 汉代学者郑玄在给《周礼·天官·小宰》中的“徇以木铎”作注时说:“古者,将有新令,必奋木铎以警众,使明听也。”唐代学者贾公彦则对其材质和类型作了进一步的说明:“铎,皆以金为之,以木为舌则曰木铎,以金为舌则曰金铎也。”原来“木铎”就是铜质木舌的铃子,是官方在发布新的政令和宣扬教化时用来吸引注意力以便召集听众的响器。随着历史文化的积淀,木铎被附加了更多的象征意义。比如《论语·八佾》有云:“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木铎又成了怀抱真理和匡扶天下的圣人。木心显然无心做圣人,这可从其在《文学回忆录》中毫不客气地数落“圣人”、“伟人”孔子的基本态度中看得出来。木心首先中意的应该是木铎能吸引听众注意力的功用,这与一位艺术家企图用作品吸引观众的意愿是颇为契合的。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木铎在先秦时期官方的采诗活动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这或许是“木心”之名所隐藏的深厚寓意之关目所在。许慎《说文解字·丌部》有云:“古之遒人以木铎记诗言。”在《前汉书·食货志》中,史学家对此做了更为详细的描绘:“孟春三月,群居者将散,行人振木铎徇于路,以采诗,献之大师,比其音律,以闻于天子。故曰:‘王者不窥牖户而知天下。’” 木心一生最得意的是诗人身份,他对《诗经》更是推崇备至,认为“任何各国古典抒情诗都不及《诗经》”(《文学回忆录》P125)。其在讲《诗经续谈》时也特意提到了采诗的传统:“《公羊传》说,男六十岁,女五十岁,无子嗣,官方令其去乡间采集诗,乡到城,城到县,县到国,向朝廷奏诗。”(《文学回忆录》P139) 这段叙述来源于《春秋公羊传注疏》(东汉何休解诂、唐徐彦疏)卷十六,原文是这样的:“男女有所怨恨,相从而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男年六十、女年五十无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间求诗。乡移于邑,邑移于国,国以闻于天子。故王者不出牖户尽知天下所苦,不下堂而知四方十月事。” 据唐代学者颜师古对《前汉书·食货志》中所引该句的注释,这里的“采诗”是“采取怨刺之诗”。《前汉书·礼乐志》云:“周道始缺,怨刺之诗起。”所谓“怨刺之诗”,乃脱胎于孔子“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论语·阳货》)的诗教之说。“怨刺之诗”在《诗经》中占有三分之一篇幅,是《诗经》的主要题材之一。木心本人的创作就深受《诗经》传统的影响,他曾说道:“我自己的作品中,也用不同方式运用《诗经》,用时,既图不损其原味,又要推出新的境界和意思,明白告诉读者我在用《诗经》,但又要出自己意。”(《文学回忆录》P150) 无独有偶,木心对楚辞也是赞赏有加,直言“我也受《楚辞》影响”(同上)。而楚辞中的多数作品也是怨刺之作。 怨刺诗最大的特征就是讽喻性和批判性,是诗人面对世道沦丧时自我排解心中忧郁的一个出口。木心的诗作中也存在不少带有怨刺色彩的诗作(拟诗经体的《诗经演》最为突出),如从此出发来审视木心的诗歌创作或许能够获得意外的启迪。 由此看来,“木心”这个笔名,是包含着木心本人深刻的寄托的。只怕其他笔名亦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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