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入夏，大运河的夜色很美，坐在人行桥的木凳上望着霓虹闪烁的两岸，不禁让我思绪纷飞。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还是连片的农田。那个年代于我而言，不仅是一段青春岁月的回望，更是一段终生难忘的记忆，因为我就下乡插队在这片灰褐色的土地上。 也是夏日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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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大运河的夜色很美，坐在人行桥的木凳上望着霓虹闪烁的两岸，不禁让我思绪纷飞。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还是连片的农田。那个年代于我而言，不仅是一段青春岁月的回望，更是一段终生难忘的记忆，因为我就下乡插队在这片灰褐色的土地上。 也是夏日的夜晚，月光洒满大地，深蓝色的夜幕下繁星闪烁，而知青小屋的灯却没有亮，那是怕蚊虫进去。但我没坐在门前的小河边乘凉，而是提着煤油灯在田间小路上寻找舌尖上的美味——黄鳝。在当时，夹黄鳝是改善少油寡盐知青生活的最好办法，委实是一件极为普通平常的事情，但现在想来却又成为一桩值得回味的往事了。 要想夹黄鳝，首先要制作竹夹子。乡下多竹，每家每户都有自家的竹园，虽然我们知青没有，然而要用竹子，只要到东家打个招呼就行。我曾看大头国平做过黄鳝夹子，他虽比我小好几岁，却常跟着我们玩，捉泥鳅、夹黄鳝特在行。他家是泥坯墙砌成的草房，屋子后面是自家的竹园。他砍下一根老竹，拿锯子锯下两段，用弯刀划成两爿，削出两片竹片，再用刀将竹片的一端刻出犬齿一般的锯齿来，将烧红了的铁丝在两片竹片中间烫出一个洞，拿铁丝把它们扭紧在一起，一把夹黄鳝用的竹夹便制作成功了，竹制的夹钳也像铁做的一样牢固。 盛夏的夜晚，圆月高悬，门前苦楝的叶子在夜风中微微颤动，知了起劲地叫着。美丽的夜景，对那没有油水的肚子来说却不是风景，这只是告诉我，今晚是夹黄鳝的好天气。黄鳝生活在田野稀泥或者水沟的烂泥里，天气炎热，很多黄鳝一到夜晚便钻出洞来觅食或者乘凉。我也很热，因为我在田里冒着酷暑忙碌了一天，也想扇扇蒲扇乘乘凉，但更想夹些黄鳝解解馋，想开个小荤。 于是，我在白天就借好了一盏铁皮小灌筒做成的防风灯。等天黑了，我往里面添加些煤油，划亮火柴点燃粗棉线的灯芯，拿着拎水用的铁皮铅桶，乘着月色悄悄走出村子到水田里夹黄鳝去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无睱顾及原野的芬芳，耳边只听到一片不知疲倦的蛙鸣。整个野外，不见人影，也听不见人声，我全神贯注地走在田埂上，眼睛搜寻着静伏在秧苗里的目标。水田里，泥鳅很多，但看不上；青蛙很大，却抓不到。一发现既定的目标，我轻轻打开右手拿着的黄鳝夹子，对准黄鳝腰部一下子伸下去，同时一使力，稳稳地把黄鳝夹住，很是得意地把它放到铁皮铅桶里。 有一次，天色不太好，乌云翻滚，似乎要下大雨，可我还是硬着头皮拿着夹子出了门。提着煤油灯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子，跨过一座又一座小桥，不知不觉中已走出嘉北地界，来到高照公社。突然，一声闷雷炸过头顶，接着一道闪电，把我吓得不轻。借着闪电，我看到了树梢上方粗粗的高压电线。我的脑海立刻闪现出夏夜雷电打死人的场景，记起了高照公社这一带曾有看管机埠的老农夜里放水时被雷电击中而死的事情。于是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冒着迎面而下的雷雨赶紧回去。回到知青小屋，一看水桶里的黄鳝，不知什么时候逃了个精光，再看身上，满身的泥浆和汗水。从此，我再也没有夹过黄鳝，哪怕想吃红烧鳝筒。实在嘴馋，就退而求其次，到自家村子水田里弄点泥鳅吃吃，味道也是不错的。 退休后，高中同学国华常约我去钓鱼，我兴致不高，说，还是钓黄鳝有趣，权当散心消闲找个乐趣，钓得到钓不到无所谓。于是拿起钓具到乡下寻找黄鳝的洞穴。其实，黄鳝和一般鱼类在体型上是完全不同的，它的体型像蛇，体表较黏滑，喜欢在乱石和淤泥当中活动，生活在离岸边不远的水底，常常待在自己的洞穴中。现在到乡下很难找到水沟、泥沟了，因为垄沟都是水泥预制板铺的，哪里还有黄鳝的洞穴？ 后来我们是在鱼塘边钓的，鱼塘的老板和国华很熟，因为他常来这里钓鱼，按斤计算，愿者上钩。钓黄鳝则是弄来玩玩，也不知有没有鳝洞。钓黄鳝的钩子是国华自己做的，他把旧雨伞上的钢丝剪成两尺来长，其中一头磨尖，在火中烧红弯成钩状，这是专钓鳝鱼用的。 搜寻了几个鱼塘，我们才在杂草丛生的塘边找到一个光溜溜的圆圆的洞口，他把活的粗蚯蚓装在铁钩上，蚯蚓的尾巴在钩子上乱动，铁丝钩子顺着洞口慢慢往里伸，诱惑着黄鳝的味蕾，只要黄鳝咬钩的话一般是不会溜掉的。这时，铁钩突然动了一下，国华轻轻一拉，一条拇指粗的泛着金黄色的鳝鱼被拖出洞口。听国华说，找黄鳝洞是要有诀窍的，要找洞口周边湿润光滑，并且带有腥味的。只要洞穴里有黄鳝，不怕它不上钩。我们忙碌了一个上午，才钓到三条野生黄鳝。鱼塘老板说，这种野生大黄鳝，放几个大蒜头，笃咸肉鳝筒汤最鲜了。 当年夹黄鳝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一种生活的无奈，每月半斤肉票的日子，哪怕去买块豆腐，不仅要凭票，还要半夜去排队，现在的年轻人怎么理解得了？我在乡下十个工分才六毛钱，说给儿子听，似乎在讲大头天话。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一天三顿荤腥无忧，小日子过得挺适意。说实话，我还是比较喜欢吃黄鳝的，早上一碗干挑鳝丝面，微辣，多撒点胡椒粉，再泡一杯滚烫的老红茶，那是绝配。在饭店请客，红烧鳝段、蚝油鳝片、酱爆鳝丝、韭黄鳝糊和咸肉鳝筒汤，烹饪方法不同，吃起来各有特色，这是水乡的味道。 有时候，这味道里似乎还带着夏夜那水田的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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