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我们杭嘉湖地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木匠是极为吃香的一个行当。木匠能被选到生产队去修木船的，被尊为木匠中的大师傅。 学木匠，首先得拜师，拜师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得到肉食店斩三斤肋条肉，捉上一只漂亮的大雄鸡，挑个黄道吉日敬到师傅家，再放八个双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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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杭嘉湖地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木匠是极为吃香的一个行当。木匠能被选到生产队去修木船的，被尊为木匠中的大师傅。 学木匠，首先得拜师，拜师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得到肉食店斩三斤肋条肉，捉上一只漂亮的大雄鸡，挑个黄道吉日敬到师傅家，再放八个双响的炮仗，就算拜了师。然后，自然是要跟师傅吃百家饭，做木匠起始阶段简单的小工，学得好的，两年满师。满师后要独立做工，如果师傅名气足够大，徒弟生意必定好。而那些为省钱自学成才的，总是不被人看好，即便手艺好得能做出一只像样的八仙桌，也很少有人邀请做工的。那年月，某家孩子大了要成婚，必定要请木匠到家里打制家具，若是男方，打制的家具是“四大件”：即大床、五斗橱、写字台和八仙桌，而女方，则会打制樟木箱、夜壶箱、面盆架与木衣架做嫁妆。为统一制式，也为省钱，男方女方家往往会请同一个木匠。木匠做工精良，口碑好的，会被队长请去修木船。这些木匠，都是遐迩闻名的佼佼者，大约一个队也不会超过两个。当年，生产队都有几条木船的，平日泊在仓库旁的河浜里。这些船用途可真大，生产队装稻谷麦子卖爱国粮要用，装抽水马达电耕犁要用，到城里卖西瓜或装氨水要用，甚至喂畜牧场里的牲口去湖荡捞水草载水葫芦也要用，时间长了，船会漏水，这就要把坏了的船拖上岸进行大修。 修船的季节常在夏季，修船师傅会在仓库靠河的空地上打几个木桩，支起足够放一条大船的篷帐，作为修船的临时工棚。然后，队长鸣响笛子，喊来十来个男劳力，把泊在河埠待修的木船慢慢拖拉上来。我所在仁庄小队的修船师傅好像只有阿甫和掌泉两个人，在我的印象里，他们在这里至少度过十来个汗流浃背的暑假。“双抢”时节，别人在田间“大赶快上”，只有他俩对着一条倒扣在地上的旧木船，用榔头和凿子在上面“叮叮当当”没完。最后时刻，还需在船缝里嵌上用麻丝和桐油制作成的油灰，再在船身抹上三遍桐油。掌泉师傅是绍兴人，遇到田间息工到篷帐乘凉的人，他会变得诙谐幽默，口吐莲花般讲故事，话像刨花一样多。而阿甫师傅呢，则沉默寡言，只会让手中的木工家什使劲地发出点声响来。我是在五六岁时就认识他俩的，我叫他们为伯伯，当年我父亲是小队长，几乎每天一早就带着我到仓库操场，召集社员派好工到田头劳作，然后就把我扔在仓库里，让我赶谷场的麻雀，赶累了我就会躲进修船的篷帐，看修船师傅修船。趁他俩不注意时，我就猴子样爬到倒扣的船体上去，爬上溜下，溜下爬上，有一次竟摔成轻微的骨折，被送至医院。成年后，我在海军特种兵征兵时，居然被X光查出左臂曾经骨折过，想老半天才猛然记起，是那时候顽皮留下的印记。 随着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昔日生产队的木船慢慢退出了水乡农耕生活的历史舞台，阿甫和掌泉两位修船师傅也已离世。我每每回老家，总会在旧时支篷帐修船的地方驻足半刻，这里现已变作有大红大绿的农民画上墙的社区文化礼堂，原小队所在的竹林村也嬗变成为全国文明村。我不禁唏嘘感怀，是啊，时代在变迁，我仿佛看见了中国农民美丽的富裕之梦，已在江南这片有着七千年马家浜文化浸润的沃土上冉冉升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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