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宋光宗绍熙三年（1192），陆放翁（陆游五十二岁时，摄知嘉州因嗜饮颓放被罢官，遂自号放翁，如今他年逾七十，更是名副其实的放翁了）在龟堂北侧辟建书斋，两小间，取晋师旷老而学如秉烛夜行之语，名其斋曰老学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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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光宗绍熙三年（1192），陆放翁（陆游五十二岁时，摄知嘉州因嗜饮颓放被罢官，遂自号“放翁”，如今他年逾七十，更是名副其实的“放翁”了）在龟堂北侧辟建书斋，两小间，取晋师旷“老而学如秉烛夜行”之语，名其斋曰“老学庵”。庵东西北皆窗，东窗外翠竹扶疏、隙地亩余，拓为园，莳花木数十本，有最钟爱的梅花，以及桃、李、杏、半丈红、凌霄、蕙兰、紫薇、木芙蓉诸品。园南垣下凿池，池旁荆扉一扇，推扉出去，园外架小木桥，桥下溪水淙淙，曲折流向镜湖。 庆元二年的三月，老学庵东园的红梅、绿萼梅、百叶缃梅的花信相继已了，桃、李、杏、半丈红正值芳菲。桃花粉红，李花似雪，杏花亦似雪。而最抢眼的，莫过于池边那一丛缘墙生长的半丈红了。 半丈红，落叶灌木，小枝长条，高可五六尺。先花后叶。花五瓣，小小簇生，密缀于枝，色大红。 老学庵园中这一丛半丈红，花却作重瓣，极繁茂，有十数枝贴着粉壁，挺出墙垣，灼灼其华，秾艳无比，几不可逼视。 这天近午，园中设席宴客。宾客有绍兴府学的教授汪叔潜，山阴名士徐居厚，弟子苏洄兄弟，一位常来请教诗学的应秀才和会稽城南的卖花老农陈叟。 王氏夫人督率婢女在厨下治馔。椒炙白鹅，豆豉锦雉羹是龟堂的名菜。这两道下酒，是夫人亲自掌勺的。 七十二岁的放翁，头戴用龟壳自制的道冠，冠高二寸许，顶在发髻上乌黑光亮；身穿白袷长袍、腰系紫绀丝绦，垂着两个穗子，也是紫绀的；足蹬青鞋，着布袜，手持一支短筇。短筇，短杖也。放翁对于道冠、柱杖，自谓是两癖。他手中这支斑竹杖，六尺来长，色微黄而温润似玉，疏疏朗朗布着几颗大小如瓜子般的红斑。 日当午。放翁扶杖坐花枝下，鹤发童颜，笑容可掬。吩咐仆人阿对开坛斟酒。酒是昨天傍晚绍兴知府差人送到的。岁例四坛，每坛一斗（十五斤）。坛上贴红麻纸封条，上书“两浙西路嘉兴府都酒务监造清若空”十五字并钤水墨官印。 阿对捧着大锡壶斟酒。放翁手持荷叶花边银杯，连声说：“满上，满上。”七十二岁了，犹健，酒量不减。清若空酒体丰满，不溢杯。放翁俯身啜一口，吸气，赞叹：“好酒！” 众宾客依次也都俯身啜一口，也都吸气，也都赞叹：“好酒！” “请，请，请。” “吃，吃，吃。” 席上杯箸动。椒炙白鹅，极酥烂；豆豉锦雉羹，极咸鲜。宾主有吟诗的，说笑话的，讲田稻丰歉的，也有高声喧嚷的。池边倚着墙垣的那十数枝半丈红，在明媚的春阳下怒放。 花气熏人，酒气亦熏人。 众人的杯中，酒满满。 放翁的银杯里，漾着几点嫩红，那是半丈红的花影。放翁微微摇首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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