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出生在桐乡城北一个叫帮岸头的小村坊。我童年时，整个村坊才廿二户人家，一百三十来个人。 人口虽少，田地却多。所有的水田和旱地，都有自己专门的名字。如今城市扩张，小村坊已荡然无存，一块块田地更是无迹可寻，可我依然记得它们的名字。毕竟，那是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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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桐乡城北一个叫帮岸头的小村坊。我童年时，整个村坊才廿二户人家，一百三十来个人。 人口虽少，田地却多。所有的水田和旱地，都有自己专门的名字。如今城市扩张，小村坊已荡然无存，一块块田地更是无迹可寻，可我依然记得它们的名字。毕竟，那是我生长的地方。 田地的名字，有些杂乱，仔细想想，大致也可分成几类。 一种是就以主人名字称呼。比如兰生地，当年是兰生家的，和尚田，据说田主的绰号叫和尚。 另一种是简单以地域命名。东冈，当然位于村庄的东部。有三块差不多大小的田，中间那块，名为中节。有一片田，就叫路西，只因它在一条南北通道的西侧。 也有按用途和性质取名。桃树冈，是栽桃树的。我曾祖父曾祖母去世后葬在待嫁地，那块地，曾经是一个待嫁女子的嫁妆。 还有就是根据特征命名。花笼，是一种捉鳝鱼的工具，呈字母“L”形，我这样一说，你就知道，花笼田，它的轮廓是啥样子。长九分，短九分，两爿田面积相同，只是长短不一。河田，听名字就知道，地势很低，跟河比肩。 村上的田，大多低平，村民称之为圩头。《现代汉语词典》有圩田的解释：有土堤包围能防止外边的水侵入的农田。我以为，这只说对了一半。我们村上的圩田，发大水时固然有被淹的危险，可是万一遭遇大旱，也明显有好处，上水相对省力。 地势偏高的田，总共只有三块，称为荡田，比如毛家浜荡田。以前均为旱地，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为了多产粮食，把这几片改成了水田。那时，已经有机埠和渠道，否则，高高在上，怎么取水？ 我母亲刚从上海嫁过来时，对这个地方的第一印象是，高高低低，景色相当不错。冲积平原，照理一马平川。高低起伏，是千百年来人们挖掘改造的结果——让农田低洼些，虽然容易被淹，但毕竟，在没有机器的年代，有利于浇灌。吾乡先贤丰子恺先生，一九三四年八月初，坐船去杭州，其散文《肉腿》，如照相般，真切记录了桐乡农民吃辛吃苦踏水车灌溉农田的景象：“从石门湾到崇德之间，十八里运河的两岸，密集地排列着无数的水车。无数仅穿着一条短裤的农人，正在那里踏水。我的船在其间行进，好像阅兵式里的将军。船主人说，前天有人数过，两岸的水车共计七百五十六架……” 还有几个奇怪的名字。坟眼里，是一块地，料想跟坟墓有关。我十八九岁时，那里还摆着一只疯子缸，金黄色，十分显眼。我在中秋的一个早上降生，年长我十四岁的姑姑总是说，得知这消息那一刻，她正在坟眼里采桑叶。西面不远处，是九龙潭，名字很中国，且有那么点神话色彩。我家屋北，有个金山冈。小时候听老人们说，金山冈本来正往上长，以后真会变成一座山，只可惜，有个新媳妇把刚倒的马桶反扣在上面，冒犯了土地菩萨，从此再也不见升高。 港南田前面的高地，是小村坊的制高点。两旁各有东湾田和西湾田。传说，不知哪朝哪代，这里住着一大户人家，是高官，后来摊上大事了，被起土三尺的结果是，正房变成港南田，东西厢房成了东湾田和西湾田，挖出的泥堆得老高，就是那高地。高地南侧紧傍着一条仿佛护城河的浅浅小河，名为狭泾，干旱时，只能淹没人的小腿。“泾”字古典，书面化，不像是江南民间的，我曾经对此纳闷，原来跟豪门有关。 住着大户人家，村子俨然小集镇。有过土窑，某几处河滩断砖碎瓦狼藉。这里还可以打油，金山冈东面那块地，就叫油车头。据说，很久以前，河岸砌有石帮岸。怪不得这个地方，被称作帮岸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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